小鬼计划（儿童小说）

李贺臣

小鬼计划（儿童小说）
这篇小说在《少年文艺》14年11期发表。
小鬼计划（4565字）

文|王海燕



我有个外号叫“小鬼”，我没有办法消除它。

那天，我妈一掀开大柜，鼻涕眼泪滴滴嗒嗒掉进柜子里，我就敏感地觉察到,妈妈又要走了。

我发现妈妈的左手虎口血肉模糊，就象爸爸杀鸡时往外掏鸡下货的样子。我确定不了她的伤口在哪里，我的恨就象干柴遇上烈火，一心想杀死爸爸。此时妈妈就打开柜子,收拾属于她的东西——妈妈没什么好东西，她在制造一种气氛，一种即将离去的气氛。我就纳闷儿，妈妈咋还有一个“娘家”？动不动就跑回去，我就固执地认为，女人要是多了一个家，孩子就多了一个灾难。她走了，回家了，我们就毫无头绪地乱找一阵 。

我没敢上前看妈妈的左手虎口，我受不了，那口子就好像在我的心上，妈妈真的要走了。妈妈走后，爸爸就会拿我们出气，我望着妈妈吓得胆战心惊。没有人理解我十一岁的无奈和忧伤。

两个妹妹都小，在一旁玩着，这让我嫉妒。我做不好饭，爸爸就会对我们姐仨拳打脚踢，口里骂着：“小丫头片子，看我一个个都打死你们。”

我家后院小梅的爸爸死了，我特别羡慕小梅，小梅在那天哭得死去活来，我发自内心的安慰小梅：“小梅，别哭了，没有爸多好啊。”小梅听了我的话使劲拥我：“你滚，你滚，我再也不和你好了。”

望着妈妈，我得想办法留住她，这样我可以去小舅家看书，可以看见我家的炊烟。

忘了交代，有两件事最让我幸福。一是去小舅家看书；二是看我家烟囱冒烟。

村里人都说我人小鬼大，给我起个外号小鬼，我承认，就是这点妈才舍不得走，我喜欢看书，考试总是第一，为此小梅总是挨打，我幸灾乐祸。

村里大人见了我，总是逗我，想从我嘴里打探点什么。他们问：“惠儿，你妈和谁一个被窝啊？”我就把嘴闭得严严的。

我发现人们很喜欢我，最喜欢我的还是邻居家的小舅。我因为一个计划出了名之后，小舅每次都说：“惠儿，我又买新书了，来看吧。”

经常来我家窜门儿的姚叔，劝妈妈说：“大嫂子，别总生气了；别的不看，你还不看小惠吗？你走了，孩子没人管，孩子的前途就耽误了。”

妈妈咬牙切齿地说：“看孩子有啥用？我又没劁，到哪不生孩子。”

我面红耳赤，姚叔在，妈妈说那么难听的话。

都听说劁猪，没听说劁人。

我冲妈妈喊道：“你和别人生八百个，能顶替我吗？”

妈妈抄起笤帚疙瘩要揍我，姚叔已经笑得弯下腰去 ：“小惠说的对，生多少也比不上小惠呀。”

妈妈继续倒腾破烂，碎布片，剪子，破袜子，摆了一炕，妈妈要做针线活了。妈妈一做针线活，证明她不走了，尽管嘴里叨咕着，“我不过了。”我一蹦三尺高，跑去小舅家看书。

那时候我家可真穷啊，经常是没吃没烧，拣柴是我的主要内容。妈妈总是想尽办法掏弄吃的。

这次妈妈挨了打，想走，事情是这样的。

妈妈剜野菜时，发现南大甸子的包米蔫巴缨儿了，这说明包米能烀了。妈妈两眼放着光，她看到了求生的希望。

妹妹才两岁，没有奶水，妈妈说再挺下去孩子就要喂狗了。妈妈望着刚刚蔫了缨的苞米乐开了花，趁四外没人一头钻进苞米地中。她抠抠这个，又掐掐那个，苞米太嫩了，一啃一泡浆。没办法，救妹妹的命要紧，狠着心扒下几穗，明知道这是在祸害庄稼。妈妈把苞米放在筐底下，上面盖上野菜，大模大样地往家走。真是倒霉，看青的此时就象鬼一样从地里冒出来。

看护庄稼的人，都叫“看青的”

此人最坏， 村里人叫他二流氓。小梅竟然一口一个二叔叫的亲，我好费解。

二流氓一眼就看见了我妈的大筐。从南大甸子回来的人，在二流氓眼里都是小偷。他巴不得抓住一个偷苞米的，好到队上去请功；

苞米丢的太多了，他连一个小偷都没抓到呢。

见我妈妈挎的大筐，里面装满了野菜，他就直奔过来，拉着长调子说：“这么大的筐也整满了？让我看看，里面藏了啥。”

妈妈陪着笑脸说：“家里没吃的，出来的早。剜少了不够吃啊。”

妈妈加快了脚步，可能是心里有鬼，妈妈下意识地把大筐上面的菜盖了又盖；二流氓就断定大筐里一定有苞米。他截住妈妈不让妈妈走，要翻筐。妈妈死活不让他翻筐，他说：“你要没偷，还怕翻筐？你肯定偷了。”

妈妈也来了倔脾气，就是不让他翻筐，边走边说：“大兄弟你可真认真，下晚到我家去吃饭吧，还有二斤荞麦面呢，我给你擀面条。”妈妈这是暗示他放过这一回。这个二流氓转了转他的小母狗眼睛，趁妈妈不备一把就抢过妈妈的大筐来个底朝天，几穗嫩苞米就噼哩啪啦掉下来。

这下二流氓两眼锃亮，非得拽妈妈上公社，开批判大会。妈妈就说好话，向二流氓求饶。第一次偷东西，就让人给抓住了，我妈吓得脸都白了，腿也哆嗦起来。二流氓一见妈妈这样，嬉皮笑脸地上前搂抱妈妈，说这样可以一笔勾销。妈妈一转身就狠狠地煽了他一个大耳光，骂他不是人。二流氓抢过妈妈的大筐，狠狠地甩下一句：“你等着，看我咋收拾你。”他就挎着妈妈的大筐走了。

妈妈回到家，把事情跟爸爸一说，爸爸气得抡圆巴掌打妈妈。妈妈委屈地哭，不住嘴地数落爸爸：“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吃，我不去偷，晚上吃啥？有能耐你去挣啊，何必让老娘们去做贼受欺负。”

爸爸一听就更来气，好象他让妈妈去偷的，上前又去打妈妈。

其实爸爸来气的是，咋这么不小心让二流氓抓住了。

二流氓回到村里，宣扬说终于抓住小偷了，苞米都让我妈偷了。人们听到这个消息，都走出屋来看热闹，妈妈偷苞米对他们来讲是好事，巴不得有一场热闹看。

爸爸又火了，揪住妈妈的头发就打。这样一闹，引来不少人看热闹，只有姚叔一把拽过爸爸，把妈妈拥出去，爸爸气哼哼地骂道：“傻娘们，人家偷驴她拔橛子，真要偷个百八十穗的，烀了吃了，也就认帐了。”

姚叔小声说：“我嫂子也是一时糊涂，谁让咱穷了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。二流氓巴不得抓住一个小偷，人家正愁找不着下家呢。”姚叔劝着，那个时候我竟然听懂了姚叔的话。

这一宿很难睡觉了，妈妈虽说做好了挨批斗的准备，可她口口声声“爸爸没能耐，”把爸爸的怒火又掀动起来。二人骂一会，打一会，两个妹妹吓得在旮旯哆嗦一团。妈妈找起耗子药，得回我事先把耗子药藏起来。这个伤心的夜晚，姚叔的话一直在耳边响，“他巴不得抓住一个小偷垫背呢。”我混沌的头脑一下子茅塞顿开，一个计划产生了。

我决定救我的妈妈，不让我妈游街挨批斗。

首先，我把自己整“丢”了，以转移家里的矛盾。

夜已更深，人们都散去了。所有的愤懑和痛苦都弱了下去，家里少了我才显出空旷来。妈妈首先惊异地问道：“小惠呢？”爸爸这才从炕上翻身坐起，也是妈妈刚才的那句话：“小惠呢？”

爸爸和妈妈就在这时停止了大战。妈妈走出屋破着嗓子喊我的小名。此时，我就在门前的河套边上，妈妈的呼喊让我热泪盈眶。我真想让妈妈就这样喊下去，证明我在妈妈的心中，在妈妈的喊声里我多么幸福。妈妈的喊声越来越远，妈妈不知上哪去找我了，我真想大声喊：“妈——我在这哪——”可我不能出声，我的计划不能破坏。

妈妈喊了一阵子见我没答应，爸爸就坐不住炕了。不一会，就听见狗咬吵吵的。房前屋后，小井大井，所有的沟沟坎坎，到处都是寻找我的人。整个村子沸腾了，家家都亮了灯。“小惠”、“小惠”的呼喊声连成一片。

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，村子才这样热闹。我猜想，这个时候，小梅他姐姐和丁文学肯定借机偷摸幽会，他们正在搞对象，还背后找过我给他们唱情歌了呢。爸爸妈妈肯定没有闲心打仗了，妈妈不走了。我内心一阵高兴，甚至想唱歌。

我顶着茂密的繁星，心里唱着歌儿，涨着胆子来到南边的大甸子，妈妈偷苞米的地方，尽情实施我的计划。

这片大甸子是涝洼地，旱涝保收。开春的时候，我经常到这里刨小蒜。我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。谁要想来偷苞米，如果不钻苞米地的话，北边的河套是唯一的路。大甸子的苞米，只能经过这里拉回队里去。

我有很强的判断力，二流氓是看青的，他绝对不会钻苞米地；我就坐在宽阔的河套里，在一堆荆条旁边，等待二流氓的出现。

我仰头看头顶上的星星，真奇怪，它咋就不掉下来呢？此时，身边有四五个蛐蛐在唱歌，也有不知名的小虫子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。身边的荆条，散发着好闻的香味，这香味有催眠作用。

我太瘦小了，荆条把我隐藏的很好。我抬头看深蓝色的天空，幻想美丽的七仙女和她们的漂亮衣裳。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象我一样。我要是和她们一样就好了。我就可以飞过高山，飞过大海，飞到快乐的地方去。

我也在我家的上空尽情地飞翔，我会在高空下找到我的家。烟囱冒烟的就是我家，妈妈在做饭。如果我在放学后第一眼看到我家房顶上的炊烟，我就会抑制不住的喜悦。我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去小舅家看书。小舅总是有那么多好看的书，不认识的字就问小舅。小舅总是耐心地告诉我；只有小舅的媳妇不喜欢我，她的衣兜里藏着葵花籽，经常背着我一会“嘎巴儿”一下，一会“嘎巴儿”一下，把皮儿吐在手里纂着。我就当作什么都看不见。

小舅就说：“把瓜子给小惠点。”

这时候我就生小舅的气。小舅的媳妇心疼她的瓜子，小舅的话让她为难，为此她老是瞪我。这影响了我看书的心情。

不知什么时候我醒了，可能是冻的；也可能是蚂蚁咬醒的。四周又黑又静，我恨自己太没毅力了，怎么就睡着了呢？这一觉也许坏了我的大事。我站在高岗上往家看，村里没了喊我的声音，家家都黑洞洞的，只有我家和邻居灯火通明。我想这种情况下我妈肯定不会走的。

雄鸡开始啼鸣，是后半夜了，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。我又有了一个决定：如果我的计划实现不了，我就不回家，这样我的妈妈就不会走。

就在这时，我身后的苞米地里有了“哗啦”“哗啦”的动静，有两个黑影弯着腰向我走来。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，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。他们扛着袋子，那肯定就是苞米了。我欣喜若狂，这正是我无限期盼的结果啊。妈妈有救了！

我知道其中一人是二流氓，另一个不知是谁。后来，那个人解开裤带蹲在我旁边撒了一泡尿，二流氓还过来摸了她的屁股，我才知道另一个是小梅他妈。

二流氓说：“快点的，天快亮了。”

他们两个背起袋子就走，我紧跟在他们的身后。快到家门口的时候，我故意大声地咳了一声，二人吓得丢下袋子躲起来。我好不容易才把两袋子苞米拖在一处，我就坐在袋子上大声唱歌。

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，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。我在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，你为什么还不快到来哟喂、、、

不是自夸，我音调极正，嗓音甜美。大人们背地唱的歌，我一听就会。十一岁的我能唱情歌，在村里是出了名的。

此时，在黎明前的黑暗中，我的情歌就象春天里的惊雷，在村子的上空炸响。第一个回应我的，就是各家各户的看家狗，清亮的情歌夹杂着群狗的狂吠，该是怎样的激烈。好多人家点灯，出屋查看。

二流氓慌了，他一下子跳出来，他已经知道我是谁了，他恶狠狠地低声喝道：“小崽子你找死吧，你和谁来的？你不是丢了吗？”

我适时地回答：“我妈妈游街有伴了，小梅他妈也偷苞米了。”

二流氓一下子就傻了，他威胁我说：“你要乱说我掐死你。”

我一点不害怕，我说：“那你把筐给我家送去，我就不说。”

二流氓就知道了我的意图。他小声地骂着：“小崽子，这么鬼。”

二流氓赶紧跑回家，拿出我家的大筐，还背了半袋子苞米给我家，对我说尽了好话。最后还是我给他出了个主意。

他领着我的手，一迈进我家门槛就装模作样地对我爸说：“大哥，我把小惠找着了。这孩子，在河套睡着了。”

爸爸先说了一阵感谢话，然后就劈头盖脸地朝我打来。我哭了，并不是因为我怕疼；而是二流氓对妈妈说的话：“大嫂子，我白天是和你闹着玩呢，我恁不是人？正是挨饿时期，谁不偷啊。你再偷的时候可别在大白天的，让人看见，我这个看青的不好说话。”

妈妈的脸上有了笑容，我的计划成功了。

二流氓不时地抚摸我的脑袋，夸奖我说：“村里这些小孩子，我最稀罕小惠，小精灵豆儿，人小鬼大。”我暗中撇嘴，我才不让他喜欢。

最后他们怎么喝的酒，我就不知道了，我太困了。（完）

阜新驻外大使

字太多没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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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殊时期啊！为了活命啊！

admin

小鬼当家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