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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与锅台
李贺臣
(网络图片)
母亲与父亲成亲的第一天,就开始围着锅台烧火了。母亲烧开了一大锅水,却怎么也找不到下锅的米。母亲只好去问奶奶米在哪里,奶奶掉下了一滴眼泪。母亲明白了一切。她拿着盆来到了素不相识的邻居家,借来二斤高粮粕子。母亲用不到一斤的高粮粕子喳了大半锅粥,全家人吃了一顿晚饭。这是母亲经常给我们讲的一件事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,母亲的一生就再也没离开过我家的锅台,直到临终前的一个月。母亲是73周岁去世的。 我记忆最深的,是冬季的三九天里,母亲黑咕隆咚地起来,在灶间点着小油灯,开始做饭。入冬时,父亲在杆子山捡回来一车煤。母亲和煤叫渣子。母亲打上火底儿后,再用小火铲一点一点地压上煤。然后她就开始呼哒呼哒地拉风匣,把火吹旺。风匣的箱子里面有一个木板的活塞,四周用线绳勒着鸡毛,两根木条连着它通到外面,横按着一根木把是拉手。我总是趁着母亲忙着锅上时,好奇地坐那拉一会儿风匣,也总是把火给弄灭的。母亲还得重新打火底儿,并一次次地警告我下回别动。 乡村里家家都是女主人做饭,她们自称为锅台转、四方台主任。邻居家的大婶把一个银簪子丢了,她去算卦。先生说,在你家的锅台四周找找。她回来就找到了,于是对算卦的佩服极了。 母亲总是把家中的锅台收拾得干净利索,她做饭做菜都在这个大锅里。那是一个18 印的大锅。我吃母亲做的饭菜最可口了。炒盐豆、熬白菜、炖豆角、蒸鸡蛋糕,都是我心中绝顶的佳肴。铁勺子煎鸡蛋,是母亲一生专门给我做的一道菜。每当我不爱吃大葱蘸酱时,母亲就在灶门口点燃几根高粱茬子,左手拿着比饭勺略大一点的铁勺,等火旺了把铁勺烤热后,往里倒上豆油、酱油,再打里一个鸡蛋,右手拿着一双筷子,不停地来回扒拉。一、二分钟后,鸡蛋就熟了,香死了。在我听到豆油在铁勺里滋啦一声炸响的那一瞬间,我立马就来了精神。在一天的紧三顿中,母亲总是先用大锅把饭煮好,再炖半锅菜。我们全家人,不论谁有啥不愉快,只要一听到母亲在灶间的大锅里用豆油炸锅时,都会高兴起来,互相之间当时就有说有笑的。放桌子的放桌子,拣碗的拣碗。母亲也总是发令似地用铁勺使劲地敲着锅底和锅沿儿。我们一家7口人,很快就围坐在一起吃饭了。 后来,我们家有了电饭锅、液化气罐。母亲只是在夏天或来客人时偶尔地用一次它们。每次用液化气时,必须由我给打开阀门,点燃灶具。一次我不爱动,母亲为给急着出门的父亲做饭,叫我给点液化气。我极不情愿地下地,嘴里嘟嚷着说:“咋这么笨呢。”母亲瞪了我一眼,啥也没说。可从那以后,母亲再也不用液化气了。她平时一有闲空,就到外面捡干柴,放在空屋子里备着,留着烧大灶坑。一次母亲在离家很远的地里,背会一大捆干柴。到家后累得喘不上气来了。当晚她做完饭一口没吃,就躺下了。半夜我醒来时,看见母亲正在打吊瓶。我在被窝里哭了。 第二天早上是父亲做得饭,我却怎么也吃不下去。我到外面坐着晒太阳。一连三天,我总是这样在太阳下面发呆。 母亲栽的向日葵已经开花了。我想起那一年的秋季,我借着墙根的一个土堆,爬到墙头上,掰下一块向日葵的头,吃那半生不熟的瓜子。突然,一条很长的蛇在我的身边爬过,我吓得一下子在一人高的墙头上掉下去了。我的哭声,惊动了正在带病做饭的母亲。母亲用手捂着我的头,血从母亲的手指间不停地流出。大夫来了,给我洗净脑袋后,准备用针给我缝合伤口。可是,他怎么也找不到伤口。原来我的头一点伤都没有,是正在锅台上切菜的母亲听到我的哭声后,一下子把手指肚切掉了。我的头上,都是母亲的血。我是屁事没有。只见母亲正在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撰着那只还在出血的手指。她见我没事,对大夫说,你赶紧忙去吧。母亲自己用一块花布把手指包了包,接着做饭去了。 母亲给我们做得最后一顿饭,是在她病重后的第五天。父亲早已去世。哥哥姐姐们都成家另过了。母亲和我门一家三口人在一起。她总是主动地做饭。那一天,母亲给我们蒸了鸡蛋糕。我们一人一碗。母亲特意给我的碗里,多放了一个鸡蛋。这是母亲对我这个老儿子一贯的做法。做完那一顿饭后,母亲就病倒在炕上,再也没起来。 母亲,不知您在天堂里,是否安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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